他还没找到可以独自生存的意义和最后的怀疑主义。他仍然在卑微生活的间隙占据一席。
高速截断在七环之外,所有的翻转都在六环内发生。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遥望西山或是海上的一座孤岛。
他想告诉她女孩子应该安安静静坐着让裙子盖住膝盖,微微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轻声说话,那样才有人爱。可是他知道她们需要的不是这些。
老刀的父亲靠强健的意志在汹涌的人流中抓住机会的细草,待人潮退去,留在干涸的沙滩上,抓住工作机会,低头俯身,艰难浸在人海和垃圾混合的酸朽气味中,一干就是二十年。他既是这座城市的建造者,也是城市的居住者和分解者。
“现在政府太混沌了,做事太慢,僵化,体系也改不动。”他说,“等我将来有了机会,我就推快速工作作风改革。干得不行就滚蛋。”他看老刀还是没说话,又说,“选拔也要放开。也向第三空间放开。” 老刀没回答。他其实不是厌恶,只是不大相信。
折叠城市分三层空间。大地的一面是第一空间,五百万人口,生存时间是从清晨六点到第二天清晨六点。空间休眠,大地翻转。翻转后的另一面是第二空间和第三空间。第二空间生活着两千五百万人口,从次日清晨六点到夜晚十点,第三空间生活着五千万人,从十点到清晨六点,然后回到第一空间。时间经过了精心规划和最优分配,小心翼翼隔离,五百万人享用二十四小时,七千五百万人享用另外二十四小时。
人工成本往上涨,机器成本往下降,到一定时候就是机器便宜,生产力一改造,升级了,GDP上去了,失业也上去了。怎么办?政策保护?福利?越保护工厂越不雇人。你现在上城外看看,那几公里的厂区就没几个人。农场不也是吗。大农场一搞几千亩地,全设备耕种,根本要不了几个人。咱们当时怎么搞过欧美的,不就是这么规模化搞的吗。但问题是,地都腾出来了,人都省出来了,这些人干嘛去呢。欧洲那边是强行减少每人工作时间,增加就业机会,可是这样没活力你明白吗。最好的办法是彻底减少一些人的生活时间,再给他们找到活儿干。你明白了吧?就是塞到夜里。
《北京折叠》简介日渐拥挤的未来北京,昼夜之间三个世界交替折叠,轮流苏醒。人们被阶级与出身分隔其间,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出无穷循环的城市戏剧。 老刀,年近五十,垃圾工,单身父亲。为了女儿的未来,开始了他一天之中穿越三个世界的冒险。 《北京折叠》中设定了三个互相折叠的世界,隐喻上流、中产和底层三个阶层。整个城市尺度的空间和时间双重折叠意象恢弘,映射出当代社会中人们对于阶层割裂趋势的深切焦虑。作者郝景芳在北京生活多年,笔下未来城市的种种细节平实而有质感,让这个探讨后现代社会问题的故事兼具强烈的现实主义和本土意识,是当代中国科幻的最佳范本之一。 所获奖项: 第74届雨果奖最佳短篇入围 第五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入围 首届中国科幻坐标奖短篇类冠军 在不同的空间里,分门别类住着不同的人,第三空间是底层工人,第二空间是中产白领,第一空间则是当权的管理者。这是典型的反乌托邦设定,在好莱坞众多电影――《饥饿游戏》、《极乐空间》、《逆世界》、《雪国列车》――屡见不鲜,它们都遵循了这么一个套路,阶级的鸿沟只会越来越宽,最终阶级与阶级之间物理意义上完全隔离。在可以折叠的北京里,越上等的人不仅仅有更精致的生活,甚至有更长的时间。 不过,一般这类作品里,掌权者要依靠剥削下等人的劳动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存,这也是故事冲突爆发的火药库。但郝景芳的思考深了一步:如果,下层人连被剥削的理由都失去了怎么办?生产力的发展,越来越使得劳动力不再重要,主角老刀是两千万垃圾工人中的一个,但机器人已经可以处理垃圾,只不过出于社会稳定的需要而保留了这部分工作。因而,这些人只能被“塞到夜里”,不参与社会经济的运作。 这自然不是好的生活,但这种生活甚至让人无法反抗,老刀们的对手不是剥削者,他们面对的是无物之阵。 小说里并没有激烈的冲突,老刀为了给人送信,从第三空间到了第二空间,又来到了第一空间,之后带着第一空间的回信又回去了,这里面没有生死抉择,也没有天人交战,老刀路过的,都是平凡的事情,但这种平凡让小说显得真实,显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