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博得她的欢心,又不会受到她的致命伤害,只要有一种原始的、朴素的感情――爱情就够了,然而这一点正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正因为当初对未来做了太多的憧憬,所以对现在的自己尤其失望。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
自从那个遥远的午后,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他唯一的快乐就是在金银器作坊里打造小金鱼的时刻。他被迫发动三十二场战争,打破与死亡之间的所有协定,并像猪一样在荣誉的猪圈里打滚,最后耽搁了将近四十年才发现纯真的可贵。
无法忍受恐惧和迷乱的渴望,渴望逃走,又渴望永远留在这恼人的静寂和可怖的孤独中。
此时微风初起,风中充盈着过往的群声嘁喳,旧日天竺葵的呢喃�O,无法排遣的怀念来临前的失望叹息。
许多年后,面对着行刑队,奥雷连诺上校都会回想起那个下午,他的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眼云烟。
很多人选择了向虚拟现实的魅力屈服,寄情于自我幻想,这纵然不切实际却更能与人安慰。
正常恰恰是这场无尽的战争最可怕的地方:什么都不曾发生。他深陷孤独,不再感知到预兆,他为了逃避必将陪伴他终生的寒意回到了马孔多,在最久远的回忆中寻求最后的慰籍。
在一道清醒的电光中,他意识到自己的心灵承载不起这么多往事的负重,他被自己和他人的回忆纠缠如同致命的长矛刺穿心房,不禁羡慕凋零玫瑰间横斜的蜘蛛网如此沉着,杂草毒麦如此坚韧,二月清晨的明亮空气如此从容。
他从未像那时一样骁勇善战。他终于能为自己的自由而战,而不再为抽象的概念,不再为政客见风使舵,翻云覆雨的口号而战,这样的信念令他激情满怀,斗志昂扬。赫里内勒多。马尔克斯上校一如以往坚定忠诚,当初怎样为胜利而战,如今便怎样为失败而战。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
在这以前,需要去做弥撒的时候,她才让俏姑娘雷麦黛丝跟阿玛兰塔一块儿上街,而且有个条件:姑娘必须用黑色面纱遮住面孔。那些邪恶之徒经常假装神父,在卡塔林诺游艺场里做亵渎神灵的弥撒,他们上教堂去就是为了看看俏姑娘雷麦黛丝的面孔,哪怕看上一眼也好,因为她那神话般的姿色是整个沼泽地带的人有口皆碑的,大家谈起她的美貌来都异常兴奋。但是,好奇的人要看见这张面孔就得长久等待机会,而他们最好不要等待这样的机会,因为大多数人见了这张面孔就无法安心地睡觉了。
却都归于徒劳,因为那些鸟儿全都毫不迟疑地振翅高飞,在空中打个转只一辩出方位就立刻奔向飞往幸福群岛的归途。
她辛苦多年忍受折磨好不容易赢得的孤独特权,绝不肯用来换取一个被虚假迷人的怜悯打扰的晚年。
他觉得再也无法忍受腰间冰冷和腹内的气流,无法忍受恐惧和迷乱的渴望,渴望逃走,又渴望永远留在恼人的静寂和可怖的孤独中。
一中内在的寒冷直入骨髓,即使烈日当空也让他不堪其苦,好几个月都难以安眠,到最后成了习惯。
虽然有些喜欢吹牛的人说,跟这样迷人的娘儿们睡上一夜,不要命也是值得的,但是谁也没有这么干。
很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马孔多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活像史前的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