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管人间,他主宰万物,他创造了生与死,得到他的考验是你的光荣。
完全没有和她们一起逃亡的忐忑的心态。从开始就知道,注定是这样的结局。这种清晰的,绝望的感受,就是成长令人讨厌的地方,是厌恶。
莱拉知道他们吵架的模式:妈妈盛气凌人,不依不饶,走来走去,不断咆哮;爸爸一直坐着,一副温顺迷茫的样子,乖乖地点点头,等待这阵风暴过去。
时间是最不能原谅的大火。
就像指南针总是指向北方一样,男人罪恶的指头总是指向女人。
那一夜,能够在他身边已经足够幸福的了。能够知道他在这里,和他并排躺下,感受着身边的他的温暖,能够和他头抵着头,左手和他的右手十指相扣,这一切已经足够幸福的了。那天深夜,当莱拉因为口渴而醒来,她发现他们的手仍紧紧地握在一起,握得指节发白,就像儿童紧张地抓紧气球的绳子一样。
但是,最重要的是,玛丽雅姆就在莱拉自己心中,在那儿,她发出一千个太阳般灿烂的光芒。
娜娜说,就像指南针总是指向北方一样,男人怪罪的手指总是指向女人。
时间就像塔里克的父亲有时候用来给古老的普什歌谣伴奏的手风琴,能够拉伸和收缩,取决于塔里克在不在她身边。
人生就是这样的,在心碎之后,我们还得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悲伤。
男人的心是一种狠毒的东西,玛丽雅姆。它不像母亲的子宫。它不会流血,它不会为了给你多点空间而扩张。我是惟一爱你的人。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玛丽雅姆;要是我走了,你就什么也没有啦。你将会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关于不可饶恕的时代,不可能的友谊以及不可毁灭的爱。每个布满灰尘的面孔背后都有一个灵魂。
莱拉决定不要让怨恨冲昏头脑,这样有什么意义呢?玛丽亚姆会带着天真而机智的笑容说,这样有什么用呢?只能活下去,带着希望!
如果一个社会的女人没有受过教育,那么这个社会就没有进步的可能。
她躲在自己心灵的一个遥远角落,独自度过了这些岁月。那儿是一片干旱贫瘠的土地,没有希望,也没有哀伤;没有梦想,也没有幻灭。那儿无所谓未来。那儿的过去只留下这个教训:爱是使人遍体鳞伤的错误,而它的帮凶,希望,则是令人悔恨莫及的幻想。
将近十年过去了。但是,和塔里克站在阳光之下,莱拉刹那之间觉得这些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父母的死亡,和希拉德的婚姻,杀戮,火箭弹,塔利班,挨打,饥饿,甚至她的两个孩子,所有这些恍如一场大梦;这将近十年的光阴仿佛只是一条奇怪的时间岔道,隔开了最后想出的那个下午和充分的这一刻。
玛丽亚姆躺在沙发上,双手塞在膝盖之下,看着窗外的雪花旋转着,飞舞着。她想起了娜娜曾经对她说过,每一片雪花都是人世间某个悲哀的女人叹出的一口气。她还说所有这些叹息飘到天上,聚成了云层,然后变成细小的雪花,寂静地飘落在地面的人们身上。雪花让人想起我们这样的女人要承受多少苦难,她当时说,我们多么安静地忍受降临在我们身上的一切灾难。
她庆幸自己穿了布卡,庆幸阿兹莎看不到布卡之后的她已经肝肠寸断。
但我属于哪里呢?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所拥有的一切,玛丽雅姆,要是我走了,你就什么也没有了。你将会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她也许会说,你害怕我会得到你从未拥有的幸福,你不想我幸福。你不想我过上好日子。心灵狠毒的人是你。这是此时此刻15岁的玛丽雅姆内心的独白,她始终不明白为何父亲要让她们母女住在这个小村子里,而不是和她的手足一起生活。她不明白为何娜娜总让她学会忍耐。在女性处于卑微地位的阿拉伯国家,也许忍耐是她们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