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认识自己的人,就没法不谦虚。谦虚使人的心缩小,像一个小石卵,虽然小,而极结实。结实才能诚实。
他的声音始终是那么低而有力,每个字都是控制住了的疯狂。
你们的糊涂使你们疯狂,你们只知道你们是最优秀的,理当作主人的民族,而不晓得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甘心作你们的奴隶。中国的抗战就是要打明白了你们,教你们明白你们�K不是主人的民族,而世界的和平是必定仗著民族的平等与自由的!
一朵花,长在树上,才有它的美丽;拿到人的手里就算完了。
雪白的葱白正拌炒着肥嫩的羊肉;一碗酒,四两肉,有两三毛钱就可以混个醉饱。高粱红的河蟹,用席篓装着,沿街叫卖,而会享受的人们会到正阳楼去用小小的木锤,轻轻敲裂那毛茸茸的蟹脚。
一个人慌了的时候,最容易只沿着一条路去思索。瑞丰慌了。他不想别的,而只往坏处与可怕的地方想。
无事乱飞是苍蝇的工作,而乱飞是早晚会碰到一只死老鼠或一堆牛粪的。冠先生是个很体面的苍蝇。
她的眼看不清谁丑谁俊,她的心也不辨贫富老幼;她以为一切苦人都可怜可爱,都需要他们老夫妇的帮忙。
在表面上,她使媚眼,她歌唱,她开玩笑,而暗地里她却以泪洗面°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姊妹亲戚;睁开眼,世界是个空的。在空的世界中,她需向任何人都微笑,都飞眼,为的是赚两顿饭吃。
五分钟的热气能使任何人登时成为英雄,真正的英雄却是无论受多么久、多么大的困苦,而仍旧毫无悔意或灰心的人。
当一个文化熟到了稀烂的时候,人们会麻木不仁地把惊魂夺魄的事情与刺激放到一旁。而专注到吃喝拉撒的小节目中去。
天上已有了星,很小很远,在那还未尽失去蓝色的天上极轻微的眨着眼。
他没有野心,不会胡思乱想,他像一条小鱼,只要有清水与绿藻便高兴的游泳,不管那是一座小湖,还是一口磁缸子。
越是这样无可捉摸,她越感到一种可爱的苦痛。她会用幻想去补充她所缺乏的事实,而把仲石的身世、性格、能力等等都填满,把他�u造成个最理想的青年。
这时候,瑞全在屋里兴奋得不住地打嗝,仿佛被食物噎住了似的。想想这个,想想那个,他的思想像走马灯似的,随来随去,没法集中。他恨不能一步跳出城去,加入军队去作战。期待是最使人心焦的事,他的心已飞到想象的境界,而身子还在自己的屋里,他不知如何处置自己。
对于处世做人,他不大知道其中的绝对的是与非,而只凭感情去瞎碰。谁是他的朋友,谁就“是”;谁不是他的朋友,谁就“不是”!
饥与寒是世界上最大的事,因为它们的后面紧随着死亡。
死亡,在亡国的时候,是最容易碰到的事。钱家的悲惨景象,由眼中进入大家的心中;在心中,他们回味到自己的安全。生活在丧失了主权的土地上,死是他们的近邻!
对比他地位高的人,他把人家的屁也当成暗示;对比他低下的人,暗示便等于屁。
他现在才看清楚:对哥哥是可以无话不说的,对太太就不能不有时候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