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半语不合,一念偶差,也都得受相应的报应。
我总要上下四方寻求,得到一种最黑,最黑,最黑的咒文,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即使人死了真有灵魂,因这最恶的心,应该堕入地狱,也将决不改悔,总要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
南京人和我之所谓活无常,是阴差穿着死有分的衣冠,顶着真的活无常的名号,大背经典,荒谬得很的。
即使我说二二得四,三三见九,也没有一字不错。这些既然都错,则绅士口头的二二得七,三三见千等等,自然就不错了。
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
夜色更加黯然;桂叶瑟瑟地作响,微风也吹动了,想必草席定已微凉,躺着也不至于烦得翻来复去了。
其实人禽之辨,本不必这样严。
报馆案是我到南京后两三个星期了结的,被一群兵们捣毁。子英在乡下,没有事;德清适值在城里,大腿上被刺了一尖刀。他大怒了。自然,这是很有些痛的,怪他不得。他大怒之后,脱下衣服,照了一张照片,以显示一寸来宽的刀伤,并且做一篇文章叙述情形,向各处分送,宣传军政府的横暴。我想,这种照片现在是大约未必还有人收藏着了,尺寸太小,刀伤缩小到几乎等于无,如果不加说明,看见的人一定以为是带些疯气的风流人物的裸体照片,倘遇见孙传芳大帅,还怕要被禁止的。
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他的对于我的热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诲,小而言之,是为中国,就是希望中国有新的医学;大而言之,是为学术,就是希望新的医学传到中国去。
即使人死了真有灵魂,因着罪恶的心,应该堕入地狱,也将决不悔改,总要先来诅咒一切反对白话,妨害白话者。
或者,他日仰看流云时,会在我眼前一闪烁罢了。
生活是一部大百科全书,包罗万象,生活是一把六弦琴。弹奏出多重美妙的旋律。
虫蛆也许是不干净的,但它们并没有自命清高;鸷禽猛兽以较弱的动物为饵,不妨说是凶残的罢,但它们从来没有竖过“公理”“正义”的旗子,使牺牲者直到被吃的时候为止,还是一味佩服赞叹它们。
最讨厌的是常喜欢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叙说些什么事,还竖起第二个手指,在空中上下摇动,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
目前是这么离奇,心里是这么芜杂。
阴间是比阳间更好的处所:无所谓“绅士”,也没有“流言”。
人的大抵自以为衔些冤抑的;活的“正人君子”们只能骗鸟,若问愚民,他就可以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公正的裁判是在阴间!
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存留。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
“活无常”和“死有分“,合起来是人生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