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次听见车过,都不禁要想起铁轨另一头的那一片土地――――《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夜半钟声到客船,那是张继 而我,总还有一声汽笛――――《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美国火车经常误点,真是恶名昭彰。我在美国下决心学开汽车,完全是给老天爷激出来的。火车误点,或是半途停下来等到地老天荒,甚至为了说不清楚的深奥原因向后倒开,都是最不浪漫的事。几次耽误,我一怒之下,决定把方向盘握在自己手里,不问山长水远,都可即时命驾。――――《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我的中学时代在四川的乡下度过。那时正当抗战,号称天府之国的四川,一寸铁路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年幼的我,在千山万岭的重围之中,总爱对着外国地图,向往去远方游历,而且见到月历上有火车在旷野奔驰,曳着长烟,便心随烟飘,悠然神往,幻想自己正在那一排长窗的某一扇窗口,无穷的风景为我展开,目的地呢,则远在千里外等我,最好是永不到达,好让我永不下车。那平行的双轨从天边疾射而来,像远方伸来的双手,要把我接去未知;不可久视,久视便受它催眠。乡居的少年那么神往于火车,大概是因为它雄伟而修长,轩昂的车头一声高啸,一节节的车厢――――《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木讷而健忘的灰色老屋,曾经覆他载他在烈日中在寒流中蔽他翼他的那老屋,终于死了,只留下满园子的树木,那些重碧交翠的灵魂,做他无言的见证。――――《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乡情落实于地理与人民,而弥漫于历史与文化,其中有实有虚,有形有神,必须兼容,才能立体。乡情是先天的,自然而然,不像民族主义会起政治的作用。把乡情等同于民族主义,更在地理、人民、历史、文化之外加上了政府,是一种“四舍五入”的含混观念。朝代来来去去,强加于人的政治不能持久。――――《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月光从桂叶丛中泄下来,沾了他一身湿凉――――《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所以政治使人分裂而文化使人相亲:我们只听说有文化,却没听说过武化。要动用武力解放这个、统一那个,都不算文化。――――《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来台之后,与火车更有缘分。什么快车慢车、山线海线,都有缘在双轨之上领略,只是从前路上的东西往返,这时,变成了纵贯线上的南北来回。滚滚疾转的风火轮上,现代哪吒的心情,有时是出发的兴奋,有时是回程的慵懒,有时是午晴的遐思,有时是夜雨的寂寞。大玻璃窗招来豪阔的山水,远近的城村;窗外的光景不断,窗内的思绪不绝,真成了情景交融。尤其是在长途,终站尚远,两头都搭不上现实,这是你一切都被动的过渡时期,可以绝对自由地大想心事,任意识乱流。――――《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我深深地怀念那个摩肩抵肘的时代。站在今日画了黄线的整洁月台上,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直到记起了从前那一声汽笛长啸。――――《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对社会只有奉献而不要求,不要求它变得更合理更进步,那是愚忠。不问收获,是不对的。反之,对社会只有要求而不奉献,那是狂妄与自私。――――《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说是人生无常,却也是人生之常。――――《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大陆是母亲,台湾是妻子,香港是情人,欧洲是外遇。”我对朋友这么说过。――――《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只是到了夜里,人籁寂寂,天籁齐歇,像躺在一支坏了的表里,横听竖听,都没有声音。――――《记忆像铁轨一样长》
到七月,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千寻海底的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来,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的矮屋檐重重压下,整个海在他的蜗壳上哗哗泻过.――――《听听那冷雨》
厦门街的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一座无瓦的公寓在巷底等他,一盏灯在楼上的雨窗子里,等他回去,向晚餐后的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的记忆。――――《听听那冷雨》
急雨声如瀑布,密雪声比碎玉。――――《听听那冷雨》
那雪,白得虚虚幻幻,冷得清清醒醒,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气势,压得人呼吸困难,心寒眸酸。――――《听听那冷雨》
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变来变去,只要仓颉的灵感不灭,美丽的中文不老,那形象那磁石一般的向心力当必然长在。――――《听听那冷雨》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雨打着窗台浸 湿了棱角――――《听听那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