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云谲波诡,因果错综。只有能做到“尽人事而听天命”,一个人才能永远保持心情的平衡。
清华和北大各有其优点,清华强调计划培养,严格训练;北大强调兼容并包,自由发展,各极其妙,不可偏执。
我们都有这样一个经验:越是看惯了的东西,便越是习焉不察,美丑都难看出。
人是不应该没有一点儿幻想的,即使是胡思乱想,甚至想入非非,也无大碍,总比没有要强。
我希望尽上自己最大的努力,使我的老朋友,我的小朋友,我的年轻的学生,当然也有我的家人,都能得到愉快。我也决不会忘掉自己的祖国。只要我能为她做到的事情,不管多么微末,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梦里遇到母亲,我哭着醒来。醒来再想捉住梦的时候,梦却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从小就喜爱小动物。同小动物在一起,别有一番滋味。它们天真无邪,率性而为,有吃抢吃,有喝抢喝,不会说谎,不会推诿,受到惩罚,忍痛挨打,一转眼间,照偷不误。同它们在一起,我心里感到怡然,坦然,安然,欣然。不像同人在一起那样,应对进退,谨小慎微,斟酌词句,保持距离,感到异常的别扭。
有时候,这星光的海洋似乎已经达到了黑暗的边缘;我满以为,在此之外,已是无边无际的大黑暗了。然而,只要一转瞬,再往上一看,依然是一片星光。
我走到了一个歧路口上:一条路是桃花,一条路是雪。开满了桃花的路上,云蒸霞蔚,前程似锦,不由得你不想往前走。堆满了雪的路上,则是暗淡无光,摆在我眼前是终生青衾,老死学宫,天天为饭碗而搏斗,时时引“安静”为鉴戒。
倘若我迎着黄昏站在沙漠里,我一定能看着黄昏从辽远的天边上跑了来,黄昏永远不存在在人们的心里的。只一掠,走了,像一个春宵的轻梦。
既然决心活下去了,那就要准备迎接更残酷更激烈的批斗。这个思想准备我是有的。
才到故乡的时候,树丛里还残留着一点浮翠,离开的时候,就只有淡远的长天下一片凄凉的黄雾了。
人活一世,就像作一首诗,你的成功与失败都是那片片诗情,点点诗意。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所以我说,不完满才是人生。
讨论诽谤,不必看内容,只看他为什么发生,权位,利益,学术义气,嫉妒。
但是,一过中年,人生之车好像是从高坡上滑下,时光流逝得像电光一般,它不饶人,不了解人的心情,愣是狂奔不已。
我并不怕坟,只是在走了这么长的路以后,我真想停下来休息片刻。然而我不能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是不行。
第三派可以陶渊明为代表。他的意见具见他的诗《神释》中。诗中有这样的话:“老少同一死,贤愚无复数。日醉或能忘,将非促龄具!立善常所欣,谁当为此举?甚念伤吾生,正宜委运去。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他反对酣酒麻醉自己,也反对常想到死。我认为,这是最正确的态度。
槐花也仿佛是得到了知己,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洋槐,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对我讲话。周围的山石树木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一片生机,融融氤氲。荷塘里的绿水仿佛更绿了,槐树上的白花仿佛更白了,人家篱笆里开的红花仿佛更红了。风吹,鸟鸣,都洋溢着无限的生气。一切眼前的东西联在一起,汇成了宇宙的大欢畅。
对时势的推移来说,每一个人的心都是一面镜子。我的心当然也不会例外。我自认为是一个颇为敏感的人,我这一面心镜,虽不敢说是纤毫必显,然确实并不迟钝。我相信,我的镜子照出了20世纪长达九十年的真实情况,是完全可以依赖的。
那种极其困难的环境中,人生乐趣仍然是有的。在任何情况下,人生也绝不会只有痛苦。这就是我悟出的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