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无论是何情境,陷得更深,用情更真的人,总是最先低头。
被长天隔绝于两侧的星辰走过那片漫无边际的银河,追逐了上万年的光阴,终于走到了终点。
他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满心满心记挂的都是当年苍云谷中神仙一般无忧无虑的日子,这希望像是一道光,支撑着他一直往上爬,然而终于从那里离开了,却发现时过境迁,苍云谷回不去了,人也变了。如今你也要和我作对,你也要挡我的路。
去时全盛红颜子,归时半百白头翁,纵然乡音未改,故乡和归人,却都已经面目全非,几乎落得两两不识。
三千里流水长江,三千里长空月明。而如今,恩怨已死,不过想和你做一对讨人嫌的老顽童罢了。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应该被这样刨根问底的,人的一生之中,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人,是可以不用百般肚量,只是相逢便一笑的。
好过的光阴像水,忽悠就从指缝间遛走了,百年也如同一瞬,一辈子意犹未尽;难过的岁月却如刀,一刀一刀地将人的里子面子都磨来砺去,乃至于不过转头的光景,人便已经面目全非。
爱风花雪月者,每日里不过为了美人一笑而求索,讨了这一笑,便觉得是金风玉露相逢,死了也值得了。爱娇妻小儿者,每日里为了养家糊口柴米油盐奔波,有了妻儿和乐,便觉得世上没有什么是值得死生纠缠,紧抓不放的,心胸自然平阔。
有的人,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已经不需要了,才能实现那些已经变得陈旧愿望。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知道这是不对的事,可是我却无法改变迟钝而慢热的自己――关于你的一切,我曾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来感知,所以此后,我也需要更加长的时间去忘却。
十方世界,茫茫红尘,总有那么一种人。叫人一生明知有天,却甘愿坐井。
然后施无端看见白离仿佛是笑了,他极轻极轻地那么笑了一下,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一路风霜雨雪受了个遍,心都冻得麻木的时候,一抬头突然找到了来时的那个生着小火炉的小屋似的。
但是我的心,只剩下了一口枯井,再也映不出明月了。
这一辈子所有的爱憎贪痴全给了这么一个人,唯有是他,再没有别人。
每次见到他,都想要弄死他,每次见不到他,都想看到他,见到他的时候,被他三言两语刺得体无完肤,觉得这世上,只要有施无端这个人存在一天,他便永世不得安生,真的想一箭穿心地射死他,然而一想到这世上从此便没了这个人,又觉得无所适从起来。怨憎会,求不得。
他们于烟尘滚滚的官道上悠然而行,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来日方长。三千里流水长江,三千里长空月明。而如今,恩怨已死,不过想和你,做一对讨人嫌的老顽童罢了。
可是这世间,繁华处依旧繁华,烟水淼茫,不知人事更改。流连暗换,不必叹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