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鉴真的东渡赴日,与业行一字一句不易地抄写的庞大经典之山,普照没法正确判断究竟哪一样对故国更有价值。普照只知道,这边是一个人于其一生中摒弃了人的生活,全力以赴;那边是牺牲了两条性命与多人长久的流浪才换取得来。”―――――天平之甍
普照一时想起,这位老僧回日本后不知要做什么,既无僧侣的任何特殊资格,恐怕亦不具有对经典的特殊知识,归国后不可能有什么可期的。不知是否看透了普照的心思,业行说: “我抄写的经卷一踏上日本之地,会自己走起来,丢弃我走向各处。许多僧侣读它们、抄它们、学它们。佛陀的心、佛陀的教训会正确地传布各地,会建筑佛殿,所有的行事越盛,各寺庙改变装饰的样式,连供物放法也都会不一样。”―――――天平之甍
“我想象这样的事,迄今有很多日本人经历过,不知有几百几千人葬入海底,活着回国的人可能很少。一国的宗教、学问,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这样孕育的,靠许多人的牺牲而来,幸而不死的话应该好好用功。”―――――天平之甍
天晓,普照醒过来,才看到失明了的鉴真师父的容貌。鉴真不知是否还在睡眠中,背靠船缘坐着,略微抬起头来。普照以为三年的岁月一定催使和尚更加苍老,想不到更为年轻。两眼虽失明,却了无阴沉的感觉,原有严厉如古武士的风格变得更为从容,使六十六岁的鉴真的容貌显得安静明亮。 鉴真突然转向隔有十几尺远的普照。由正面看来,虽然稳和,但仍是鉴真才有的意志力独特的那张脸孔。 “照啊!睡得好?” 鉴真说。 “刚刚醒过来,老师您怎么知道?” 普照吃惊地说。 “瞎了眼,怎么知道,刚才我已唤了你几声。” 说着―――――天平之甍
普照坐在业行所托付的木箱旁边,心想必须保护它,免被抛入海中。木箱上放有很大的栈香笼。船主似乎要把最笨重的东西先投入海中,推开普照,要搬经卷的木箱,但因太重搬不动,就举起上面的栈香笼。 船摇动得厉害,使几位船夫跌倒,船主抱着栈香笼滑倒,压在普照身上,吆喝了一声又站了起来。右脚踩在普照与其他乘员之间,普照顺手抱住船主的脚不放,海水像瀑布般落下来。突然在狂风暴雨漆黑的天空传来声音: “不得抛弃!” 船主一时惊慌失措,放掉抱着的栈香笼。 “不得抛弃!” 声音第二次传来时,船主仿佛被什么打中了,―――――天平之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