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的这本书,像是一道窄门,一俟穿过这里,千门万户向我洞开,我在这个世界上渺小的存在似乎因了一个无限广阔的背景而有了意义。我们平日讲“沧海一粟”,似乎总是言若有憾,其实对那“一粟”来说,寄身“沧海”未尝不是一种极大的安慰,那是博大仁慈温暖的怀抱。而在现实中一生持守甚谨的人,也惟有在文字海中才可沉溺,惟有在人类的知识遗存中才可放浪形骸。―――――始有集
刘衍文先生的《寄庐杂笔》中有一篇文章,题目看似平常,只叫《漫话钱钟书先生》,然其中议论有极警辟者。比如谈及钱钟书先生在书札中每每对人奖饰溢量,刘先生说:“当知我国传统的交际礼节和客套用语,于己当示谦卑,于人则当加称颂。这是已成惯例的。倘不明白这一悠久传统,死在句下,那就误解太甚了。”这话讲得实在对得很。钱钟书先生说的那些夸赞相识者的话,即便不是完全做不得准,也往往是要费些思量的。恶乎然?恶乎不然?有时不容易说得清楚。刘衍文先生举钱钟书为卢弼的《慎园诗选》作序为例,认为钱公把近代光宣以后的湖北著名诗人樊增祥―――――始有集
钱钟书先生于书札往来中摇笔即来写下的那些赞语,恐怕算不上正经的批评,也禁不起严格的推敲。然而,偶有心眼实的收信者,就拿它们当了真,或者即便心里清楚这些只是虚应故事,也觉得聊胜于无。他们将此类应酬话裁剪出来,印在自己的诗集里,当作名家品题,自然是颇能长自家的威风,夺人家的目睛的。我疑心钱钟书先生评彭鹤濂《棕槐室诗》的那两句话就是“尺牍精华”来着,后面一句“读子言先生撰序,名流鉴赏,月眼无花,传后信今,不待赘说”似乎尤堪玩味。―――――始有集
“健康美”云云则出自集内《戏和雪纭消夏原韵》之一,诗云:“竞美健康�不张(自注:晒黑为健康美)。天公有意戏炎凉。海滨洗浴温泉胜,试较杨妃孰短长。”依我看,钱钟书这句“公真顽皮”的考语,才真顽皮!我也当真相信,此诗是“瓯北不能专美于前”的。―――――始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