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点十分到八点四十五分之间,是夜间地铁。在白日的紧张压力和晚些时候的孤独之间,在时尚潮人的行色匆匆和夜间迷途者凄凉的喊叫之间,这种匿名状态变得生动而温暖。有时候,人们敢于说出那些从未告诉过别人的话:关于一切的话,尤其是无关紧要的话,关于生活,以及种种。即使人们什么都不说,也自有一种方式坐在别人旁边,或站在支撑杆前面,孑然一身却又与人共处。施皮茨韦格先生乘坐夜间地铁,其实哪儿都不去。―――――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昨夜谁为谁不成眠 今天谁吻了谁告别”―――――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阿尔诺非常反感听她周期性地再三进攻: ――您怎么会不感到无聊啊,施皮茨韦格先生? ――亲爱的高尔瓦勒太太,我再最后告诉您一次,我从不知道“无聊”这个词的意思。 ――好,我同意,但是总要感觉自己在某方面有些用处吧。有那么多的社团协会!就我来说,如果我不参与衣物捐赠互助协会的话,我肯定会特别想念的。相信我,人在给予他人的过程中才会有所得!―――――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当然,这证明了人性本恶;当然,这隐约令人羞耻;当然,这是荒谬可笑的。但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施皮茨韦格先生的整个人生都是在这种感激的缺席上精心构建起来的。不管怎么说,他不会让任何人烦恼。且不谈给予,单说获得,就没有那么容易!―――――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施皮茨韦格先生做了个鬼脸。尚且不用说“给予”。他虽拥有作为单身汉的习惯,但却从未对人吝啬过。每次回到阿尔萨斯,他都给斯图伯堂兄家的孩子们带去大量的礼物。他很少拒绝巴黎各个角落中形形色色的乞丐们的央求,面对邮递员和消防员的年历①时也表现得非常慷慨。不,给予从来不是一件令他感到不快的事。―――――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早上,克莱曼斯说:好吧,我去洗早餐的脏碗。“早餐的脏碗”,这个表达方式激怒了施皮茨韦格先生。如果我们能想到说“早餐的脏碗”,那么生活中很快就只剩下要洗的碗碟了――与人们通常认为的恰恰相反,日常生活才最难彼此分享。他们很快就放弃了继续共同生活的念头,还是在特殊的时刻见面更好些。―――――一直下雨的星期天
阿尔诺当时在念高三,对哲学课并不很感兴趣。但一瞬时,他感觉仿佛通过拉比什的戏,亲身触摸到了人性的最深处,至少是他自己的人性。―――――一直下雨的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