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问题不是尖锐到非得要一个劲儿钻进去,须得有两个我,一个我是在生活中挨踢生病受饿,一个我是脱离了肉身,在高处看着你以及和你一样的芸芸众生。这样在自己内心有了个缓冲带。我不只是我,我还是作为观察者的我。―――――柔软的距离
什么时候,人物的真实一面才会展现出来呢?什么时候,人物的内心世界才最大程度地打开呢?在我们每天的正常生活中,不可能,因为大家都戴着面罩,都在正常地扮演着各自社会赋予的角色,有各种道德法律纪律约束着,你在正常的按规定生活。你发现每个人的生活都差不多,上课学习,上班工作,都是平淡乏味的。你不可能一下子对一个陌生人知根知底的了解。因为大家太正常了。可是小说家就是要发现这个正常的地壳下面你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去倾听你内心的声音。―――――柔软的距离
或许我有些悲观,那不如悲观到底地想着,人生忙来忙去,争来争去,到最后还不都是一堆白骨吗?特别是在内心特别计较、特别纠结的时候,我往往会如此作想。一切终将在时光的洪流中失去,一切都是浮光泡影。因此心莫名地平静下来,只觉得在这个世上有了些心态宽松时候才可喜的时刻。―――――柔软的距离
这些念想时而分离,独自给予我对于曾经在那个城市一个完整的回忆;时而交融在一起,生出一蓬复杂的惆怅情绪来。我未能从这些住过的城市带走过任何东西,只留存记忆。那些昔日的友人们也离开了,相互之间也失去了联络。他们又一个个从清晰的形象回归到混沌中去;我走过的那些街道,住过的房间,吃过的饭馆,也复归于迷蒙之中。我不敢确定我会在这个城市会立足多长时间,也不能想象我未来会到哪个地方去。那么我在这个城市暂时拥有的,终将失去。我只能携带我自己的肉身继续从时空中穿行,乡愁稍后如约而至。―――――柔软的距离
小时候被人打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哭过也就哭过了,不会留存多少记忆的;也曾经被一帮小孩骂着各种绰号,那时候懊恼得不行,现在也觉得是淡淡往事不提也罢。反而时间流水如何冲刷,至亲之人给予自身的所谓恼恨,总在不经意间涌上心间。不带我去大姑家,不带我上街,不帮我收拾还笑我,那恨恨的感觉还能如此鲜明记起。而家人恐怕早就忘了这档子事情了,甚至可以说这简直算不上事情。我也以为我忘记了。现实中的事情太多太多。―――――柔软的距离
恨意、不平、气闷、委屈,都在与亲人的关系中第一次遭遇到,好像是第一次摸到滚烫的水炉子,就再也忘不了那第一次生猛的疼感了。因而面对下一代,我的侄子,我常常紧张过度。我很担心自己不经意的言行,就带给了他们不可磨灭的痛感。我记得给侄子讲故事,想象你被一只凶恶的老虎追赶,你跑啊跑啊跑到一座大楼,你打开大楼的大门要躲进去,突然看到一头大狮子吼叫着从门里头冲出来。这是我常做的一个噩梦,顺口就讲了出来。五岁的侄子听着愣了一下,马上哭了起来。我好怕。我好怕。你不要讲了!你不要讲了!第二年,侄子又爬到我床上来要我讲故事,我―――――柔软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