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史学家或许能借助考古学的“二重证据”为烟波微茫的史前重建“信史”,并用这种重建的信史代替古人凭空编造的神话“伪史”。然而,如果古人的灵魂也能被从地下发掘出来的话,面对这些后人强加给他们的历史,他们该如何消受?他们肯定不会认账,这用彩陶青铜、秦砖汉瓦粘合拼凑起来的所谓历史又与他们何干?对他们来说,那在书场戏台、柳荫瓜棚代代传颂的故事,那“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的俗套,才是他们自己的历史,它们肯定无法借助文献和文物得到“证实”,但却深深地穿透了他们的心灵,久远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实实在在地激发着―――――古典的草根
纳西人认为文字是写在猪皮上的,猪皮让识字的人吃了,因此古老的知识无法凭文字传下来。有趣的是,庄子也把文字比作皮,他说书只是先王的“糟粕”,“糟粕”就是谷子的皮。无独有偶,西方人的文字,在古代也是写在羊皮上的。可见在不同的民族中,都把文字视为文化的皮,食肉吮血的游牧民族将之比作兽皮,食谷喝粥的农耕民族则将之比作谷皮,而吃皮咽糠的读书人无论如何出息也就只能是一张皮,是灵魂失落后留下的“魄”(皮)。这么说来,读书人的所谓学问,岂不就是“扯皮”?庄子知道,有了文字,大道既隐,文人纷为皮相之论,道术将为天下裂,惠施―――――古典的草根
这种历史尽管“虚幻”,却与他们血肉相连,那种坛坛罐罐拼凑的历史虽然触手可及,可与他们毫不相干。可以说,那些世代传颂深入人心的神话传说,尽管空幻无凭,却较之历史教科书和博物馆中那些有案可稽的历史更是历史,更具有历史的“真实性”,这是因为它曾经作为真实的历史记忆伴随着一个民族一起卷入了历史。―――――古典的草根
那是自然。其实,在福柯之后,我们都应该明白,秩序和怪异原本就相辅相成,密不可分。关键是要弄清这是一种怎样的秩序,以及荒诞之物为什么显得荒诞。看看上面的那段引文中关于鹿蜀这种动物的描述,你就可以明白我这样说的意思了。且看鹿蜀模样如何?“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这一番写照,乍看十分怪异,俨然是一个长得几分像马、几分像老虎、生着白脑袋红尾巴、叫起来好像人唱歌的异性怪兽,《山经》的丛山峻岭中,诸如此类生得形象怪异的鸟兽比比皆是,触目可见,谁也没有真正见识过这样的怪物,正是这一点,让人觉得《山海―――――古典的草根
我们这样提出问题,是因为我们已经忘记了风对于人间生活的意义了。因为我们已经离风很远,我们民俗学者大致是生活在学院里的,住在远离大地和风的城市里,风,对于我们只是一种偶尔会因为它的作怪而令我们烦恼的否定性因素,比如说,风吹跑了我们晾在窗外的衣裳,风令我们的孩子在上下班的路上着凉感冒,风影响了我们打羽毛球或踢足球,风在三四月份给我们的城市带来沙尘暴,风吹倒了广告牌砸伤了倒霉的行人,风把鹿特丹港的一艘油轮吹翻而导致原油泄漏,如此等等;风是我们在生活中想尽量回避和忘记的东西,如果风不来打扰我们,我们也不会想起它来―――――古典的草根
只有生活于乡村大地上的人们,才知道风对于生活的意义,几千年几万年前他们就知道了,因为他们就生活在风中,他们的生活离不开风,风也离不开他们。―――――古典的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