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独特的,但你必须向统一让步;你是自由的,但你必须向禁忌妥协,你是孤独的,你是独特但孤独的心魂。生来如此。生,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史铁生《务虚笔记》
我曾走过山,走过水,其实只是借助它们走过我的生命;我看着天,看着地,其实只是借助它们确定我的位置;我爱着他,爱着你,其实只是借助别人实现了我的爱欲――――史铁生《务虚笔记》
性实际上是爱侣之间表示爱情的最恰当、最热烈的语言,贞节之所以必要,是为了保护这种语言不被污染,为了不让它丧失示爱的功能。就是说,如果你跟谁都可以上床,都可以这样热烈,这样欲仙欲死,你说你只爱我一个人,我还怎么能相信呢?我们好到了极点,最后也只能用这个语言来表达,那么,你对我的爱与你对她们的这种关系,区别到底在什么地方呢?你已经把这个最恰当、最热烈的语言用掉了,你再用别的语言来解释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史铁生《务虚笔记》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一方一方平整地斜铺在地板上,碰到墙根儿弯上去竖起来,墙壁是冬日天空一般的浅蓝,阳光在那儿变成了空蒙的绿色,然后在即将消失的刹那变成淡淡的紫红。――――史铁生《务虚笔记》
想到死竟生出丝丝缕缕的柔情,觉得轻松觉得安泰,仿佛静夜中一曲牵人入梦的笛萧。――――史铁生《务虚笔记》
断章取义说不定是历史的本性。――――史铁生《务虚笔记》
我没有寄,我甚至没有写,那些和L一样的欲望我只让他藏在心里。我知道真情在这个世界上有多么危险。爱和诗的危险。――――史铁生《务虚笔记》
没有鸟儿,到处都没有,早就没有了。 只好干等着城市自己醒来。 清晨来临时没有鸟叫,谁也说不准这是从哪年开始的。人们很少注意到清晨里已经没有了鸟叫。这儿已经没有鸟的栖息之地。连乌鸦也逃离在别处。――――史铁生《务虚笔记》
历史无暇记住一个人的苦难,因为多数人的利益和欲望才是历史的主人。――――史铁生《务虚笔记》
那个寒冷的下午直至黑夜,凄凉的怨恨选中了谁,和放过了谁,那都一样。这似乎并不影响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有一些温暖的下午和快乐的周末。世界的结构基本不变。但这并不是说,极地的寒风不会造成赤道的暴雨。上帝的人间戏剧继续编写下去,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史铁生《务虚笔记》
诗人L不再想这些事。他那时多么简单,那种年龄,乐得想什么就想什么,想怎样想就怎样想,不愿意想什么就可以不想。――――史铁生《务虚笔记》
灰色的蚯蚓像一条彩色的蜈蚣哪样动起来,五颜六色的车流像一条条艳丽的蛇。 当金碧辉煌的烟尘里一条沙哑的歌喉,模仿着哀愁,东一句西一句兴冲冲地唱遍各个角落的时候,城市的白天才算正式开始。――――史铁生《务虚笔记》
爱情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动词,永远的动词,无穷动。――――史铁生《务虚笔记》
我看见男孩儿的眼睛里有了第一次动人的迷茫。――――史铁生《务虚笔记》
如果你站在四岁的O的位置瞻望未来,你会说她前途未卜,你会说她前途无限,要是你站在她的终点看这生命的轨迹,你看到的只是一条路,你就只能看见一条命定之途。所有的生命都一样,所有的人都是这样。――――史铁生《务虚笔记》
任何人三岁时滋生的情绪都难免贯穿其一生。尽管它可能被未来的岁月磨损、改变,但有一天他不得不放弃这尘世的一切诱惑从而远离了一切荣辱毁誉,那时他仍会回到生命最初的情绪中去。――――史铁生《务虚笔记》
“比如性,那赤裸的相见,不是赤裸地表白爱的真诚、坦荡,就是赤裸地宣布对爱的轻蔑和抹杀。”――――史铁生《务虚笔记》
五六点钟,夏天,雨后的太阳很干净,就像是初生的孩子头一次发现这个世界时的目光,很干净,略略有一点儿惊讶。――――史铁生《务虚笔记》
仿佛只是写了几篇小说,时间便过去了几十年。几十年过去了,几十年已经没有了。那天那个女孩儿竟然叫我老爷爷,还是那个男孩儿毕竟大着几岁,说“是伯伯不是爷爷”,我松了一口气,我差不多要感谢他了。――――史铁生《务虚笔记》
不知道命运是什么,才知道什么是命运。――――史铁生《务虚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