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色已经暗了,月亮才上来,黄黄的,像玉色缎子上,刺绣时弹落了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唯有一桩事是最该忌讳的,那就是:你爱人家而人家不爱你,或者爱了你而把你扔了。――――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公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里,根本谈不到公平两个字.――――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他拿稳了你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敢那么随随便便的,不把你当桩事看待。你应当匀出点时候来,跟别人亲近亲近,使他心里老是疑疑惑惑的,他不稀罕你,稀罕你的人多着呢。――――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薇龙走到转弯的地方,回头望一望,他的车依旧在那儿。天完全黑了,整个世界像一张灰色的圣诞卡片,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真正存在的只有一朵一朵挺大的象牙红,简单的,原始的,碗口大,桶口大。――――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定了船票回来,天快晚了,风沙啦沙啦吹着矮竹子,很有些寒意,竹子外面的海,海外面的天,都已经灰的灰,黄的黄,只有那丈来高的象牙红树,在暮色苍茫中,一路上高高下下开着碗口大的红花。――――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真的,你不能想象这事够多么巧!也许我们生在两个世纪里,也许我们生在同一个世纪里,可是你比我早生了二十年。十年就够糟的了。若是我比你早生二十年,那还许不要紧。我想我老了不至于太讨人厌的,你想怎样?――――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如果湘粤一带深目削颊的美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为了适应环境,她新生的肌肉深深的嵌入了生活的栅栏里拔也拔不出。――――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梁太太不端不正坐在一张交椅上,一条腿勾住椅子的扶手,高跟织金拖鞋荡悠悠地吊在脚趾尖,随时可以啪的一声掉下地来。――――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女人真是可怜!男人给了她几分好颜色看,就欢喜得这个样子!――――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我知道我变了,从前的我,我就不大喜欢,现在的我,我就更不喜欢了。――――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脸上带着一点笑,可是眼睛确是死的。――――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扶了铁门望下去,汽车门开了,一个娇小个子的西装少妇跨出车来,一身黑,黑草帽沿上垂下绿色的面网,面网上扣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绿宝石蜘蛛,在日光中闪闪烁烁,正爬在她腮帮子上,一亮一暗,亮的时候像一颗欲坠未坠的眼泪,暗的时候便像一粒青痣。――――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黑郁郁的山坡上,乌沉沉的风卷着白辣辣的雨,一阵急似一阵,把那雨点儿挤成车轮大的团儿,在汽车头上的灯光的扫射中,像白绣球似的滚动。遍山的肥树也弯着腰缩成一团;像绿绣球,跟在白绣球的后面滚。――――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你有你的自由 可是我替你发愁――――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她看她姑母是个有本领的女人,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留住了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薇龙笑着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说错了话。怎么没有分别呢?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梁家那白房子黏黏地融化在白雾里,只看见绿玻璃窗里晃动着灯光,绿幽幽地,一方一方,像薄荷酒里的冰块。渐渐的冰块也化了水――雾浓了,窗格子里的灯光也消失了。――――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
墙里的春天,不过是虚应个景儿,谁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墙里的春延烧到墙外去,满山轰轰烈烈开着野杜鹃,那灼灼的红色,一路摧枯拉朽烧下山坡子去了。――――张爱玲《沉香屑・第一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