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餐桌、圣经和镜子、书架和油画仿佛在和我一一告别,我满心冰凉,看着自己的世界、幸福生活离我一去不返,感觉自己新长出了纠结的根须,被牢牢地种在阴暗莫名的世界中。我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死亡的滋味,死亡是苦涩的,因为它也是新生,是恐惧,是对消极改变的担忧――――《德米安》
总而言之,就像以往一贯的情况那样,事情不取决于观点和叫嚷,而决定于存在,决定于行动。――――《德米安》
我们或许会跟着世界一起毁灭,或会被人打死。我们所留下的,或我们当中存活下去的人,将会被未来的意志聚集在一起。人的意志将会显现,多年来,欧洲一直将人性意志强行改写成科技杂烩。――――《德米安》
我真的不记得,酩酊大醉和大肆吹嘘是否有一次令我快乐,我自始至终也没有习惯喝酒,每次醉后都狼狈不堪。这一切都非我所愿。我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是因为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我恐惧长久的孤独,害怕心绪的各种细微、羞涩和热切的波动,害怕那常常泛起的爱的柔情。――――《德米安》
可是,对于那些我们并非迫于习惯,而是出于本意去爱慕和敬畏的人,对于那些我们真心崇拜、欣赏的师长和朋友,当我们蓦然发现,心中的汹涌洪流正将我们冲离自己所爱的一切时,那才是真正苦涩难言的时刻,每一个背离老师和朋友的想法都像毒针一样刺着我们的心,每一次反抗都是打自己的一个耳光。――――《德米安》
我又一次拼命想在一段千疮百孔的生命上建起一个光明世界来,又一次,我满心只有一个渴望:消除心中的阴暗邪念,完全驻留在光明中,跪在上帝前。然而,这一当前的光明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只是我自己的虚构,那并不是向母亲的怀抱,向安全感的回归,而是一种我自己创造,索求的职责感,其中有责任感和自我约束的内容。――――《德米安》
欧洲绞尽脑汁制造出人类史上强大的新型武器,思想上却堕入了深不见底、触目惊心的空虚。欧洲征服了整个世界,却因此丧失了灵魂。――――《德米安》
我们命运内在的核心脉络就寄身在这些无人知晓的经历中。这些裂痕最终会弥合痊愈,被遗忘,然而在心中最私密的角落,它依然在生长,流血。――――《德米安》
事实总是这样,每当我开始喜欢某种状态或某种梦境时,它们就会迅速枯萎,沉寂。错过后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是徒劳,此时,我又生活在一种无法满足的的愿望中,存满好奇的期待,常常因此陷入癫狂状态。――――《德米安》
小时候,我就喜欢欣赏自然中一些异乎寻常的形状,不是简单的观察,而是被其魔力,那混乱又深刻的语言所深深吸引。蜿蜒的树枝,岩石的彩纹,浮于水上的油迹,玻璃杯上的裂痕――有时这些事物能彻底迷住我,例如水和火,烟和云,尘土,我尤爱合上眼睛时看见的旋转色块。――――《德米安》
我认识一些真正的信徒,这些人总是拘泥于文字,我总不能对他们说:基督对我而言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英雄或一段神话,而是一个伟大的剪影,人类在影中看见了自身在永恒之墙上的投影。面对那些来教堂只是为了听聪明话,履行义务,让自己心安的人,我该说些什么呢?让他们皈依宗教吗?我可不会这么做,神父并不是想要劝人信教,而是想和志同道合的信徒们生活在一起,成为我们敬神之心的载体和表达。――――《德米安》
一切都像同一个模子浇注出来的产品,千人一面,那些稚气面孔上的欢快乐也显得那么空虚,仿佛已被淘空。――――《德米安》
许多人,甚至所有人都能为了一个理想而赴死。然而这种理想却不是个人的、自由的、选择的理想,而是集体性的,被承认的理想。――――《德米安》
外面是真实的世界,外面有街道、房子、人、各种设施、图书馆和教室,而这里则是爱和心灵,这里是童话和梦。当然,我们并不是与世隔绝,我们活在思想和对话中,因此活在世界的中心,只不过是在另一块土地上,我们和大多数人没有泾渭分明的区别,我们只是用另一种目光看世界。我们的任务是在世界上建起一个岛屿,或是一个榜样,总之是推出另一种生存的可能性。我是一个久尝孤独的人,此时却进入了团体,这是那些品尝过绝对孤独的人们才能结成的团体。我不再渴望幸福的盛宴和愉快的节日,看到旁人结众扎群时,我也不再嫉妒或想家。我已慢慢体会到了身带――――《德米安》
人永远回不了家,可是,当志同道合的路交叉在一起时,那一刻,整个世界看起来就像是家园。――――《德米安》
他说,四处都笼罩着拉帮结派的气息,却感觉不到一丝自由和爱。所有这些联同行为,从大学社团、合唱团到国家,完全是被迫的结合,人们出于恐惧、担忧、尴尬才构建的共同体,他们的内心其实正在腐化,濒临崩溃。――――《德米安》
人可以创造出一个将魔鬼包容在内的上帝,在这样的上帝面前,人们不会对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视若无睹。――――《德米安》
人只有在背离内心时才会害怕,他们害怕,因为他们无法坦然面对自己。――――《德米安》
这些胆战心惊聚在一起的人,其实都很恐惧,各自心怀鬼胎,彼此互不信任。他们固守那些早已不在的理想,但如果有人想树立新的理想,他们会用石头将他砸死。――――《德米安》
那几周我正在读一本书,那本书给我的印象比之前任何一部都更强烈。在那以后,很少有书能激起我的这种感受,除了尼采。那是一部诺瓦利斯作品集,里面收录了一些书信和格言,其中很多我读不明白,却莫名其妙地被其深深吸引,为之动容。那天,我突然记起了书中的一句格言。我用笔将那句话写在了画的下方:“命运和性情是一种概念的两个名字。”直到那一刻,我才懂了这句话的深意。――――《德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