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捡起的巧克力放在桌上,发现它们还是软的,带着潮湿的温暖,形状也变了,孩子们手心上的不舍都留在上面。
人这种杂食动物挤在一块比任何动物的气味都坏。
他暗自期望她是个野女人,但只是他一个人的野女人。现在她是真的野了,为他一个人野了。
梦境中的我是一个爱走路的人,喜欢找一条人迹罕至的漂亮马路,悠然地行走。走过斑斑树荫的时候,像是走过了自己心中明明灭灭的悲喜。
倒不完全为了房子居住,双方都怕老阿爷那不太漂亮的政治面貌经不住邻居的横看斜瞅。
子烨用那种很低的嗓音对女儿说。那种嗓音告诉你:我现在对于你是很危险的。老虎或狮子在有什么大动作前,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预示着你的危险来了。
他伸出手,搂住了婉喻单薄的肩膀,那肩膀没有变过,跟四十多年前一样单薄,但似乎更知寒暖,更懂呼应,因此更美好。
碰上跟文字打交道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到头来都是吃力不讨好。
一边是祁连山的千年冰峰,另一边是昆仑山的恒古雪冠,隔着大草漠,两山遥遥相拜,白头偕老。
作为我这个多少有点阴暗心理的晚辈,看着大姑母哭的时候,心里就会暗暗地掐时间,看她一个抽泣和下一个抽泣之间相隔多久。她替所有受苦受难的陆家人冯家人哭,因此所有人都没得可哭了。
陆焉识经过很多难缠的事物和人物,他自己也成了个难缠的人。
女人的可怜让他这样的男子没出息,为她们常年神伤,只要她们需要,他就把自己的前程、幸福、自由拱手交出,供她们去消耗、践踏。
等待某件事发生是令人难熬的,耗人的,等待把另一个人也关在牢里。对于好事坏事的等待都是牢,都会剥夺你的自由。
当着老头的面,就谈重新安置他的问题,太穷凶极恶了吧?
他是一只政治的猫,靠闻来生存,能闻得出哪怕一丝不正确的气味。
老早呢,觉得你没用场好,心底里不龌龊,人做的清爽。太有用场的人都是有点下作的。现在看看,没用场就是没用场。
我祖父陆焉识一直沉默。沉默得奇怪。他的沉默也是一座炮楼,替他守卫着他思维的持续性,让他完成他回忆录和书信集的最后章节。
人应该给自己足够的民主自由选择权选择跟谁交往,并坦荡地承认一份交往的失败。
老几的客套很严实,怎样也别想打破,钻空子,建立一点额外的体己的交情。
老几笑笑。七十多岁的人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他对婉喻的爱一定要从他的浪荡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