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先生的最后时光,你我都要经历,都要寂寞的求生最后落寞的放弃。
大家自己问问:你容易受伤害吗?你如果诚实,你会承认,我们很容易受伤害。
如今,总算活到下笔画画不存意图的年岁了,回头想想,十几岁时初学油画的憨傻而专注,最是金不换。
为什么动人的照片大抵是老照片,而且黑白?为什么黑白影像这才勾起记忆、如同历史?凡过去久远的人与图景,便是历史么?
所谓看破,不是说躲起来,锁起来,而是走出去,无所谓。
当历史被封锁切断,继之大肆篡改后,无可选择地,出现对单一人物的单一热爱。
多去博物馆有助提高国民素质,这可能是个伪问题。
我多少是个画家,有点绘画的认识,可是呢,我非常渴望回到像小孩、像乡下人那样,顶顶质朴的状态,面对艺术。有时我看到不懂的作品,会非常欢喜,因为你不懂,本身就是一种状态,非常质朴的、原始的那么一种状态。
我刚出国时,头一个发现,就是自己很土。你跟世界几十年隔绝,等你拿到讯息,你的人格、趣味、感觉,早已被塑造了,被区域性的、封闭的文化,塑造了。
你如果真的想懂,前提要有相对完整的文脉。
诸位想想,连几个字都犯忌,都不能宽容的国家,显然是要抑制思想,而不是鼓励思想。
我们看一个人物、一个事件,需要上下文,需要周围的语境,语境是不同的版本构成的。
所以“艺术不能脱离生活”,是可怕的癌细胞,这癌细胞,每人身上都有。艺术就在这样的封锁和限制中,一步一步变质。同时,艺术就在这样的封锁和限制中,一步一步挣扎。
伟大历史人物的被利用,史不绝书,大家以为那样的时代过去了吗?从未中止。
两头一封锁:老祖宗的艺术,西方的艺术,人就那么一丁点被规定的眼界,什么后果呢?会变得越来越土,还自己不知道!
死去的人,多么顽皮,到处闪避着,叫你休想找到。
但我这样揣测鲁迅,仍是看轻了他。他早就预见、早就说过:革命成功了,诗人们就给碰死在革命的纪念碑上,只是鲁迅的方式最离奇,就是,他自己被弄成一个纪念碑。
粗粗看过,去除五分之二字数,计二十余篇,排版后,若干篇幅与段落还得预备奉命删除:这件事,早经习惯了,反求诸己,哪些话是至关重要而非得保留的么?固然,人活在这里,也便是这样地一步步学乖。
艺术家属于哪种动物呢?不必是精炼空灵的诗句,不必是彪炳千秋的作品,而是日常光阴时时事事能够随手化腐朽为神奇的人。
在五四人物谱系中,鲁迅仍然重要,但这份重要,不期待五六十年代的那种热爱,那种热爱,使鲁迅的影响不再进步,甚且变质而败坏;在所谓文化人心目中,鲁迅也仍然是鲁迅,以他难以摇动的著作,蛰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