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船被巨浪打翻之前,春迟将珍珠送到嘴边,用双唇轻轻把它含住。她幻想自己变成了一只燕子,含着夺目的红宝石,围绕着她的王子飞翔。王子干涸的眼窝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有一天终于有人来攻城了,她阻挡着,却又希望他们攻陷。她渴望千军万马犹如洪水般闯入城门,将这座城填满,使它不再空寂。
春迟看着栗烈隔着篝火,在她对面坐下。她在他的脸上找不到欲望,于是她就看不到任何征服与控制的希望。她浑身仍是滚烫的,仿佛这篝火已经烧到了她的身上,难道这样可以销毁那些羞耻的针脚吗?也许唯有化成灰烬,男人缝在她身上的印记才会离她而去。
她一面抵抗着男人的闯入,一面却又渴望他像闪电一样劈过来,穿入她黑暗的身体,照亮它,也让她得以看清自己,看清那些被蒙蔽的往事。那种感觉,就像她在守一座城,城墙高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城中究竟是什么样的。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轮太阳,每个白昼的光比起前日都要黯淡一些。
不过,春迟无暇理会这些。她正忙着擦拭那枚血迹斑斑的珍珠,白亮的珠光层层推移着晕开,像一只带着笑意和爱怜的眼睛。
此后,很快地,淙淙感到了一场迅速的衰弱发生在她的身上。那是一件无法遏制的事。因为她太知道自己的美了,她已将自己的美发挥到极致。
春迟尖叫着。但很快她的嘴巴也掉进他的灌木丛里。他一寸寸贴近她。肌肤相触,这如玉器般铮铮的碰撞声是最轻柔的呼唤,拨开一层层云雾缭绕,回声直抵身体的最深处。
漾满情欲的血液是甜的,像蜂蜜一样。他有一种直觉,她是上天馈赠的礼物,会带给他无穷的惊喜。一刻也等不得,他直抵她的深处。
明知道她的眼睛盲了,却仍低着头,不敢盯着她看,仿佛那是对她的冒犯。
洋洋洒洒,用那么多人的血去歌颂。太美的风景,太香的花朵,太璀璨的珍珠,都是危险的,它们必将惊动周遭,令人不安,最终上天只得将它们从人间收回去。
栗烈看着眼前的女孩,她那么柔软,躺在他的怀里像是没有骨头的。她的眼泪真实而温暖,令他动容。女孩忽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嘴唇贴近他的耳朵,说:“带我走吧,离开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这即便不是骆驼一生中唯一的爱情,那么至少也是他的最后一份爱情。
记忆如此之美,值得灵魂为之粉身碎骨。
让你缅怀,痛苦,臆想,卑微又执拗。唯有放弃,放弃曾经,放弃回忆,放弃缅怀,放弃那些似有若无的生猛的挣扎,我们才能得以安然生长。
他将他的坚挺插入她的惊讶里。板结的土地开始松动,崩裂,再一点点变得湿润、柔软起来。泥土贪婪地包裹住那棵探进来的植物,植物得到鼓励,迅速长出根须,它所触碰到的每一颗沙砾都颤抖起来。
她被记忆携满,欲生存而不能。于是她放出汹涌的腥血,那些储存记忆的苍白贝壳就变得瑰丽明艳。回忆是血液一般贯穿全身的寄虫,它在我们胸腔中,大脑中不断回荡,洒下种子,拔节,成长,一世一世纠缠下去。